在四月雪終於停下時，整個耶魯校園開開心心的迎來春天，我們也迎來學校年度晚宴（Honors Banquet）的邀請函。看到回覆截止日還有一個月，我就任性的先把它放到已讀信件夾裡，沒想到隔天教授就已經開始問我們有沒有要參加，學校在接下來幾週也不厭其煩的發了好幾封叮嚀我們趕緊回覆的信。我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不是場簡單的晚餐聚會，好好坐下來回覆參加時，發現我們還必須填寫問卷。從每一道菜的選擇到正式穿著的規定洋洋灑灑，全都映著學校對傳統的那份謹慎。

那天我穿上了與學校代表色相同的藍色小禮服，在鏡子前如音樂會時一樣慎重，然後下樓與室內樂夥伴兼鄰居的女孩G一起出發。

「準備好了嗎？」，我站在她公寓門口問，聽著裡頭忙忙碌碌。

「快好了！快好了！」，她慌張的隔著門喊了出來。

「車子要到了」，我好氣又好笑的喊回去。

春雨中，我們在最後一刻搭上了車。

「今年晚宴不是在學校的大食堂，真可惜」，再不到一個月就要畢業的G說，語氣裡有些不捨。

「對啊，不過至少是在個不遠的飯店」，我邊看著滑落窗沿的雨滴邊安慰她。

不到三分鐘車子就開進了紐哈芬不大的市區，雨也識相的越來越小。走進飯店大廳時，門衛問都沒問笑著指了指樓上。還沒走上樓我們就已經感受到熟悉的那股熱鬧。院長、教授們、年紀最小的研究生與老神在在的博士生們，整個耶魯音樂院都盛裝出席。

大家談笑風生，有些人也已經開始小酌，還沒坐下今年最盛大的派對早已開始。我們一邊感嘆一年的時光又如此飛快過去，一邊用眼角餘光偷瞄那些彷彿從沒在學校裡見過的人們。

整點一到，宴會的門一扇扇打開。每一桌都擺著鮮花與菜單，天花版掛著一盞盞水晶燈，最裡頭的講台後面還有學校的校徽看板。

「原來真的是這麼正式啊」，我偷偷驚嘆著。

我們這十一位中提琴手與最親愛的教授很快就佔好了位置很好的一桌。感情特別好的我們聊著去年九月初識時對對方的第一印象，以及最近各自演出時在台上發生的糗事，很快的就成了宴會廳裡笑的最歡樂的一桌。

當前菜端上了桌時，我們暫時把話題都放到一邊，享用期待了一整天的晚餐。

等到大家都在幸福的嘗著甜點時，院長抓準時機馬上站上了台。不免俗但簡單俐落的演講後宣布，「讓我們開始今晚大家最期待的主軸吧，頒獎！」

從各個專業領域傑出獎到教育推廣認可，掌聲與歡呼在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內都沒有停下。無論自己有沒有得獎，大家都分享著期末那份輕鬆，聽到獎金金額時更是比得獎的人更興奮。

當所有獎項都被人領回家後，教授突然露出了神秘的微笑，然後從西裝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個信封遞給我們。每個信封上都寫著他對我們所有人的暱稱，裡頭很多張帶著溫暖祝福的紙，其中一張寫著他已經為我們預付的中提琴維修費用。雖然早已明白他對我們的好，大家仍都哽咽的搶著跟他擁抱道謝。

「今晚就是要慶祝你們今年的所有成就，你們所有人都值得得到最好的」，他溫柔的說。

環顧身邊同樣正在與學生們開心拍照聊天的教授們，老師與學生那份簡單卻無比珍貴的感情如此鮮明。

一個學年不到三百六十五天，這場晚宴也就要結束。雖然曲終人散我們都早已習慣，但是無論是手裡緊握的信封，還是充滿感謝的內心，我們得到的所有都會一直陪著我們走過無數個春天。

年末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