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拒絕無效練琴

 

從小孩到大師,音樂家們都躲不掉一個問題:「練了多久?」而這個問題的回答不僅因人而異,更是既主觀又客觀:客觀在於我們可以用時數作為回答,但主觀是因為那其中有幾小時幾分鐘是真正專注的回答只有自己清楚。

優雅又堅定的拒絕無效練琴的首要條件是要對練琴有清晰的了解與計畫。如果我們暫時的將藝術家的浪漫天性放在琴房的角落,然後理性的面對練琴,很快的就會發現它實際上是簡單又單純的循環:困難的解決,重覆與反覆,以及推動這個循環的想像力。

這個循環的第一輪便是「重覆做對的事情 Repetition」。反覆練習在每個領域都被稱為「技巧的母親 Mother of Skill」,就如同生活裡方方面面各種習慣的產生。那些看似繁瑣的動作在多次重覆後,往往就會變成無需多加思考的技能。而對於音樂家們來說,只要有足夠耐心與毅力,困難的片段在幾百幾千次的重覆後也能被掌握,讓音符脫離技巧的框架,成為純粹的音樂。透過不斷地重複了解,我們能夠深化對樂曲的理解,並同時培養肌肉記憶,讓我們在台上時腦中沒有太多疑慮與不安。有效練琴的過程中少不了一次次不去計算與計較結果的反反覆覆,從單音雙音樂句,到最後的一整首完整的樂曲,這個打磨的過程沒有小路或奇蹟,但是只有走到目的地的人才有資格決定是哭是笑,也才有機會回頭欣賞自己一步步踏出的康莊大道。

另一環則是「解決困難 Problem Solving」,而它是一個無法用言語概括的重要技能:不將麻煩留給未來,不後悔於過去,而是真真切切的面對當下的問題並找出解決的方法,與反覆練習同樣重要,甚至可以說是掌控著結局。如果選擇不深究錯誤,一遍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著曲子,那所有問題與困難就會如影隨形,放肆的一路跟隨到舞台上,趾高氣揚的一同登台。這些錯誤可能小至一個錯音對樂句大小聲的誤會對節奏的先入為主大至對整體風格的無知,它們看似天真無害,卻都不知輕重的束縛著失職的音樂家們。如果在練琴中將錯就錯,那最後的詮釋也會如同那些被浪費掉的時間般被人輕易的遺忘,如同從沒有發生過。

在艱難之前,我們會因為想要保護自己的本能而不禁的想要逃避,但是可能就是某一次的放棄,就錯過了下一個轉角就會遇到的解方(無數次當我認為自己不會有辦法去找到將一群雙音拉准的方法,或是將一段快速音群乾淨又順暢的演奏出來時,在下一次的練習中,頭腦跟雙手就突然找到了方法。有時是總算發現了一個藏之其中的錯音,或是想到了更好的指法弓法。那時我便會欣慰於自己的堅持,但是也會對曾經想要止步的念頭感到後怕)。最佳的練琴狀態並不是隨心所欲歲月靜好,而是充滿未知的波瀾跟不知疲憊的好奇,或許不順,或許意外重重,但一切努力與勇氣都會留下,自我認可與抗壓力也會隨每一次找到的出路而來。

而最後較為難以捉模的便是「想像力 Imagination」在有效練琴中擔當的角色。在平日裡,要達到理想目標就已需竭盡全力,如果連目標是什麼在哪裡都不清楚,那一切都僅是天方夜譚:如果腦海中聽不到理想的詮釋,看不到成功的自己,那雙手就如同在黑暗中拖著音樂毫無方向的前進。

雖然練琴時常枯燥乏味,但是所有靈感來自於過程,就如同機會只會留給準備好的人,靈感也只會探訪有能力迎接它們的人。對音樂家們來說,這個「過程」就是練琴,而想像力是這個過程的起點也是終點:因為想像得到最後完成的作品,也許是終於能拉準按準彈準的音跑的起來的快板、深刻感人的慢板、自己充滿自信站上舞台的模樣等等,想像力能給予練琴時而膠著的每分每秒清晰的方向以及一絲希望,而「希望」正是我們將一切寄託給音樂的原因。如伯恩斯坦所說,「因為各種原因,偉大的藝術家們會不斷付出自己的精力和生命,只為了確保一個音符緊接著另一個音符,讓聽者能夠知道這世界仍是美好的」。

Sol Greitzer with Leonard Bernstein and the New York Philharmonic.

 
Rayna Ch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