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家的自毀
自毀,在音樂家的世界裡,是一種必要的、逐漸習慣的、擺脫不掉的,美德。
沒人膽說自己是塊璞玉,但是還沒練熟的曲子皆是大衛的白色大理石。它們等著從樂譜中躍出,等著我們演奏亦或謙卑的模仿大師如米開朗基羅,安靜認命的在琴房裡雕刻,只盼自己對得起它們應該的樣子。
演奏家究竟是誰?是創作者還是傳達者?我們與白紙黑譜之間的拉扯從來都不平等,也許在愛上音樂那一瞬間我們就已經徹底輸了。「玩弄時間是最低級的詮釋」,「譜上寫什麼就拉什麼」,「尊重並遵從作曲家們留下的每一筆畫」。
也許就是這樣吧,這樣的壓抑與心甘情願,讓即便會緊張到心跳加速手腳冰冷的人類、即便擔心未來出路、即便懷疑自我,也不惜日夜毀掉所有不夠完美的自我,只求在人前那幾分鐘能真正的被聽見。我們從偶有的休止符裡偷偷的探出頭來,卑微的眨巴眨巴,有時甚至連直視觀眾的勇氣都沒有,力捷的渴望被理解,「有人看到我嗎?有人會在千百年的流傳間記得我曾在這嗎?有人在嗎?」
拿著琴的姿勢多不符合人體公學,細想手指在琴弦上顫抖是件多麼詭異的行為,但是所有的掙扎,所有的自我毀滅與重生,自卑與自信間的不斷反覆,在觀眾與音樂之前誰又有資格去思考值不值得。就像開著節拍器,低頭前進便是。
膽小如我,為了你的目光,也願手握刻刀。